供应链韧性与全球贸易保护主义
发布时间:2023-03-25
来源:深企投研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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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是《全球供应链重组研究》系列之一,作者林和坤,深企投产业研究院院长。全文2600字,阅读约需7分钟。


有限的韧性

对供应链韧性的追求从未消失。只要人类社会尚未大同,民族国家继续存在,商业世界的运行总会有摩擦。民族国家诞生百多年来,领土争端、霸权争夺此起彼伏,但除了大规模战争期间,国际贸易在磕磕碰碰之中总体上向前发展。在一个不完全信息的世界里,牛鞭效应引起一轮又一轮的库存问题,产业内的商品贸易随之波动,恰如集装箱从一箱难求价格飙升,再到新造的空箱在港口堆积如山。

自然灾害总在提醒企业,务必做好备份和预案。2011年日本311大地震,瑞萨电子、信越化学、东芝等厂商产能受到破坏,全球半导体和汽车供应链随之震动,这几乎是2020年初武汉疫情期间全球汽车供应链中断的预演。此后,丰田的半导体库存增加了6个月左右,厂商们加固建筑根基,2018年在日12家半导体企业承诺守望相助。2021、2022年福岛强震再次来袭,让当时饱受缺芯之苦的全球汽车厂商雪上加霜。

供应链韧性意味着冗余,成本增加,韧性越强浪费越多。更多的时候,产业界是好了伤疤忘了疼,试问怎么为十年一遇或者百年一遇的地震、核泄露、传染病、气候灾难等突发危机,花费巨额成本构筑应急系统?追求安全的道路可是没有止境的。在效率至上的竞争环境下,花大钱做短期或中期不见效的事情,可能会让企业出局。只要全球化这件衣服修修补补还能穿,市场竞争和商业逻辑还能凌驾于政治考量之上,基于要素禀赋、比较优势、专业化生产并追求成本最小化和效率最大化的全球供应链,就还能运作下去。从根本上说,这套供应链是主导价值链的跨国公司编织起来的,是他们利益所在,不想衣不遮体,追求韧性必然是有限度的。

供应链变迁

今天的全球化和供应链,在广度和深度上,与上个世纪、四十年前不可同日而语。最重要的区别,是价值链的快速成长。

二战后初期,南北贸易还是以产业间贸易主导。北方工业国购入南方新生民族国家的原料、能源等初级产品,生产制成品服务全球市场,南方国家似乎处于不利的贸易条件下,而这种境况又让人想起殖民时期受剥削的历史。在发展经济学家如刘易斯、罗斯托和钱纳里看来,积累资本以推进工业化,似乎是民族国家经济起飞的前提条件。他们的理论恰为自力更生的赶超战略,实施贸易保护和资本品进口替代,以及某种程度的幼稚产业保护提供了依据。

工业化国家之间的贸易倒是如火如荼。在70年代布雷顿森林体系瓦解之前,工业化国家制成品的贸易比重持续攀升,按后来保罗·克鲁格曼的观点,这是以规模经济为基础进行专业化分工的结果,不需要生产要素的互补,也能让参与国家获得更大的收益。打个比方,丰田的小排量轿车,和通用雪佛兰各有其客户群体,于是形成美日相互出口汽车的贸易格局。不完全竞争加上统一大市场的多样化需求,当然还有集装箱海运的普及,让西方经济体之间的贸易普遍发展。在繁荣时期,企业集团以大为美、规模快速膨胀,从产业内垂直一体化发展到非相关多元化,直到撞上石油危机和滞涨时代。由于依附于大企业的中小企业,主要在一国内发展,一直到80年代,制成品的产业内贸易占据较大比重。

航运、航空交通和信息技术的进一步发展,为全球价值链提供技术基础。冷战结束、苏联解体,弗朗西斯·福山提出《历史的终结》,认为市场经济加上民主将是最终归宿,洋溢着历史乐观主义。新自由主义兴盛一时,华盛顿共识给拉美和东欧转轨国家下了一通猛药,只是大多数不见效。从中国实行改革开放起,占全球四分之一的劳动人口进入分工体系,将全球经济的要素总量拉高了一个量级。当中国进入世界贸易组织后,跨国公司终于可以放心无虞,离岸外包快速发展。无工厂制造商比如苹果、耐克,主导着以品牌和生产驱动的价值链;在电商崛起之前,沃尔玛、开市客等全球零售商,主导着以市场和渠道网络驱动的价值链。

随着模块化生产在电子产品等领域的广泛应用,21世纪的全球贸易,从商品贸易发展到任务贸易,同一个产品内不同生产环节甚至工序可以在全球范围内进行分工,数量庞大的中间品和零部件在国家之间进进出出,从电路板到主机板,中间可能在多个国家和地区反复周转。哈佛大学的丹尼·罗德里克教授还在惊叹,1992年中国出口产品所反映的复杂度,相当于当时中国人均GDP高6倍以上的国家,而这正是全球价值链的特点。在电子产品方面,联发科的芯片方案助推了深圳华强北的山寨手机崛起,IDH解决方案商带动的出口,足以让秉持制成品出口反映要素禀赋的经济学家目瞪口呆,以为中国成为了全球第一大高技术产品出口国。这是一个超级全球化的时代,直到2008年金融危机到来。

贸易保护主义

按照商品总值的传统贸易统计方式存在缺陷,基于增加值的统计更能反映问题,还要考虑其他国家通过中间品以及服务贸易的转出口。邢予青教授举例,苹果在中国市场的销售额(2021年足足有684亿美元),没有一美元被贸易统计算作美国对中国的出口。虽然中国在价值链的位置一直在攀升,在一部苹果手机中获得的增加值,从2009年的6美元增加到2018年的100美元,但传统贸易统计方式无疑过度放大了中美贸易顺差的规模。经济学家很容易理解中美贸易失衡的原因,还可以给出更多的解释,不过特朗普可不管这些,美国对华鹰派也乐于顺水推舟,利用贸易战推动全球价值链与中国脱钩。

一定程度的供应链韧性是必要的,企业家最善于适应现实。贸易保护作为一种产业政策,按照原来在剑桥大学的张夏准教授的理解,本来就是过去几百年工业化国家攀升的阶梯,现在反过来踢翻了穷国的晋升之阶。在全球垄断竞争的产业,特别是初始成本巨大的产业,依托国家干预、关税和非关税壁垒、大规模补贴以及对国家冠军企业的扶持——克鲁格曼称之为“战略性贸易政策”——可能是有效的,只是难免走向零和博弈。在波音和空客的长期斗争中,国家干预从未缺席。总而言之,供应链韧性也好,贸易保护也罢,对跨国公司和出口企业来说,都不是什么新鲜事物。

自贸易战爆发以来,一些经济学家讨论零关税、零壁垒、零补贴重塑全球市场秩序的前景,似乎CPTPP也是朝着这个方向努力。如果这条路走得通,也算是为全球化、超级全球化续命,可以称为“超级再全球化”。可惜的是,大国战略互信的水平持续下滑,地缘政治考虑占据上风,对贸易双赢的理解,让位于让谁发展得更慢、失去得更多。通过行政命令、贸易保护以及各种产业政策,推动在岸外包、近岸外包、区域一体化,压制敌手国家战略性产业和科技的长期发展,已然成为现实。

进攻性现实主义的阴影笼罩着全球经济。欧美银行业的危机若隐若现,新的疫病大流行也许并不遥远,遏制气候危机的时间窗口越来越短。孔子说,毋意、毋必、毋固、毋我,古老的东方智慧,或许还能为世界经济和全球人民的福祉贡献一点力量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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